一
"这楼真够烂的。”
阿辉站在老旧的公寓楼外这样想着，同时 打了一个可以熏死苍蝇的酒嗝。
烂到什么程度呢？烂到楼道里连灯都没 有，每到晚上一片漆黑，上楼只能靠视觉之外 的感官一层层摸索。
但由于租金实在便宜,也没什么太好抱怨 的，没灯就没灯吧，谁让阿辉总是夜归，摸黑 几周之后也就慢慢适应了。可是，今天他实在 喝多了，醉眼蒙瞇外加小脑失灵，走着走着就 忘了爬了多少层，几次还差点摔到。
估摸到了 3楼，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马 上愣住了——屋里怎么黑灯瞎火？出门时明 明开着灯啊，难道出去一会儿就突然停电了？
可回头一看,对门猫眼正有灯光透出来。
伸手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但半天手指也 没碰到什么,只摸到了冰冷墙皮的触感。
"X ,反正喝多了，没灯就没灯吧，直接睡 觉！"阿辉骂咧咧地摔上铁门，步步踩空地摸 进卧室。
卧室窗户没拉窗帘，借着暗淡的月光，他 发现房间里一切都变样了，原本的沙发位置， 现在是双人大床，本来满是杂物的地上现在 一尘不染，墙上还多了一幅大婚纱照，手边还 多了一个衣柜……总之，原来的东西全不见 7,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陌生的家具和摆 设——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辉靠在墙上呆住了。
突然，他听到隔壁传来一阵争吵："这么晚 才回来？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隔壁已空了半年，怎么会有说话声？他 转头看看窗外，发现对面的路灯竟然低了很 多……不只这样，窗外所有东西的高度都变 矮了。
阿辉突然想起了什么，奔到门外仔细一 看，恍然大个一昏暗的楼道里，隐约可见墙 上写着"4楼”——原来醉酒的他多走了一层， 这根本不是他的家！阿辉哭笑不得地关上4 楼的门，下楼回自己家。
用钥匙打开门，灯亮着，一切都在,一切破 烂的、出租屋常见的N手家具都在，连房里 几天没倒的垃圾的味道此刻都显得那么熟 悉,他这下终于重获了安全感。
坐下喝了几口水，冷静了一些，阿辉开始 思考刚才的一切：走错楼层并不新鲜,真正奇 怪的是，为何能用钥匙打开别人的门？
这样想着，他掏出从未留意的开门钥匙端 详 这串钥匙是租房时房东给的，一大一
小两把，都是扁平的黄铜钥匙，穿在封闭的金 属环上，比一般钥匙细长，看着年代久远。大 钥匙每天开门，小钥匙不知有何用。
拿近看，大钥匙上还有一行米粒大小的阿 拉伯数字一1312,研究半天，阿辉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但那 个恶念开始挥之不去一既然这钥匙能开楼 上的门，那我是否该好好利用一下？记得4 楼卧室梳妆台上有个盒子，里面可能都是首 饰之类，楼上现在没响起脚步声，肯定还没人 回来，不如我再去一趟？不行，如果锁好好的 还丢了东西，一报警肯定从邻居排查，很快就 会查到自己头上，不行……这计划太没技术 含量了……唉？如果这钥匙不只能开两扇门 呢？如果还能开更多的门、更多的锁呢？
看着那两把钥匙，他脑筋突然有了这样的 急转弯。
翻箱倒柜半天，找出一把没用的古董旧锁 之后，阿辉把手里的钥匙插进去一转……"咔 嚓”一声，多年不用的旧锁竟然开了！
这一声“咔嚓”，在阿辉听起来是那么清脆 悦耳，不亚于天籁之音。
"X !这钥匙真有问题！ ”他一拍桌子，随 后又补上一句，“真他妈的神奇！”
重大发现带来的狂喜，再加上今晚尚存不 少的酒意，让他兴奋无比。
半小时之后，阿辉出门了——测试钥匙要 用锁，而别人的门正是最好的试验场所。当 然，有摄像头有保安把守的门使不得，否则他 最先去监狱。
伴随着摇晃的脚步，一个手拿钥匙勇闯民 宅的计划在心里慢慢完善着——此刻阿辉终 于回忆起来，拥有一把万能钥匙，正是他自儿 时以来不懈的憧憬与追求，只是长大以后被 严酷的现实慢慢冲淡了。
<二>
谁曾想，在这月光不明的夜里，多年的梦 想竟然变成了现实。第一家下手的对象,他选了街对面的超市 （他一直觊觎里面的收银台）。钥匙插进锁孔， 大锁应声而开，但不幸的是，掀开铁制卷帘门 的声音非常非常大……夜深人静再加心虚， 让他只好作罢。倒霉的第二家是超市旁边的居民楼，也是 钥匙刚进锁孔就一下开了锁，可还没等他推 开门，就听到里面有个爷们用粗嗓门大喊： “老婆，你回来了？今天这么早啊。”
第三家、第四家也都有人，他恨得牙直痒， 权当试钥匙了。
第五家是路边的报刊亭，里面报纸不 少，钱没一毛，阿辉气愤地拿了一本最贵的 杂志，走不远又扔了，300页全彩铜版纸，实 在太重……
第六家是干果店，有钱，但不足一千，他临 走之前捎带开心果若干。
第七家、第八家……
第九家的门锁特殊，锁孔截面是弯月形， 钥匙插不进去……
最后，极度不爽的阿辉，把钥匙伸向了一 辆不算太旧的进口车。
刚打开车门，他就听到一阵电子蜂鸣声， 同时感到腰间一阵震动！哦……原来是自己 手机响了。
可所有已存号码的来电他都设成了静 音，只有陌生来电才有声音，大半夜的，会是 谁呢？
接起一听,原来是房东。他松了口气。
可房东在电话里说的第二句话,吓得他差 点咬了舌头。
"你已经开过十扇门了，歇歇吧，那钥匙不 是随便用的，最近严打不知道么？ ”房东的声 音很苍老，同时也冷得像冰。
"啥钥匙……房东你说啥？！ ”
"那钥匙你只能用十三次，不信的话，自己 看那大钥匙上的数字。”
阿辉一看，那行米粒大小的字还真变 了 出门时是1312,现在 现在是
1303!
"只剩三次，别再浪费了。明天中午来找 我，我教你用钥匙干大事。”
"可,可你是怎么知……”
"明天见面再说，记住，别再乱开没用的门 了，你已经浪费了很多次！”
房东这通电话，把阿辉的兴奋劲全吓没 了，连偷车的心情都没了。
第二天中午，当阿辉来到距离三个街区的 房东家时，年近七十的房东老头正在等他。
"关于那钥匙，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吧？想 问就问，清楚了才好合作。"房东放了一杯茶 在阿辉面前,语气和昨晚判若两人，满脸笑起 来的皱纹，宛如干涸泥塘里的不规则裂痕。
"这钥匙到底怎么回事？ ”阿辉不客气 地问。
"这就是传说中的万能钥匙，能插进去的 锁就能打开。但一个人只能用它开十三次不 同的门，之后就会失灵，只能开最后开过的 锁一也就是你房间的锁。要再过十三周，交 到别人手里才能恢复万能……巧得很，你租 房时正好赶上第十三周。”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干了什么？这 钥匙这么神，你怎么可能给我？ ”
房东笑了，掏出一串和阿辉那套一模一样 的钥匙，"这串和你那串是一套，你用钥匙开 了别人的门，这串就会有反应,上面的数字也 会变。昨晚我听它发出声响，又看着数字一个 一个减少，自然明白你干什么……我把钥匙 给你，是因为你比别人更专业。”
阿辉脸白了，“专业什么，什么专业？ ”
“直说吧,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干什 么的——看你那食指中指有多粗，只有常年 用手指练习夹东西才会这样。你不在家时我 也查过，你抽屉里的那些东西正好验证了我 的猜测一除了干你那一行的，谁会有那么 多旧钱包？ ”
冷汗开始在阿辉的背上流淌，原来这老头 早知道了他的秘密一是的，阿辉是个扒手， 虽然不专业，但仍努力晋级。正因为他掏包技 术不够娴熟，好几个人付出了血的代价—— 职业扒手都带刀，当暗偷露馅时，他们会有选 择地进行明抢……
"老头！你说这么多，找我到底想干什 么？！ ”阿辉老底被揭，立刻露出一副准备打劫 的表情。
“呵呵，别激动，我只想请你去一个地方， 打开一扇门。”
"你自己怎么不去？ ”
“钥匙再万能，也要像你这样身手灵便的 人使用才行。凭我这把老骨头,连那扇门都摸 不到，别的就更不用提了。只要你帮我开了那 扇门，包你下辈子挥霍不尽。你现在有万能钥 匙又能怎么样？高级住宅戒备森严，你进不去。普通人家有啥可偷？昨晚你也试过了，有 大收获吗？现在人都精着呢，好东西都放了银 行保险箱,你碰都碰不着……”
